第六卷 上層精靈的挽歌 第三十九章 蒼白的正義(三十四)(1 / 1)

和弗朗西斯所說的一樣,遣散的命令沒有遭到任何抵製,人數上占據著絕對優勢的襲擊者好像在主將被擒之後就已經認定了失敗的事實,沒有再反抗,很順從地按照精靈們因為簡單的呼喝,分成好幾個方向陸續離開。----這也從另一個側麵證明了人類是一種盲從性的社會動物這個事實,派森想。不管是被安排來襲擊彆人,還是被勒令繳械,他們都沒有表現出什麼反抗,服從上位者好像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在繳械過程中,甚至有人主動站出來幫助精靈們組織俘虜的隊形。相比來看,精靈們的反應就顯得緊張多了,他們拿著武器,全身戒備,俘虜一個隨意的動作都會引起他們的警惕。好像被脅迫,被彆人用弓箭和武器指著的不是這些俘虜,而是他們自己一樣。不過這種情況也不能怪他們,畢竟俘虜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了,多到全部走出來的時候,這片幾分鐘前還散落著屍體,充斥著血腥味和呐喊聲,而現在隻有渾濁泥漿水的河邊空地上能看到的唯一顏色就是他們戰袍的灰褐色。精靈們翠綠色的鎧甲就像落在水麵的片片綠葉,沉浮其間,稍不注意就可能被淹沒。弗朗西斯和派森站在收繳來的腳踏弩邊,看著俘虜們陸續涉水離去。對方繳械和離開,然後己方放人,這就是弗朗西斯和準將的口頭約定。很合理,也很無奈。對雙方而言均是如此:精靈們無法抵抗襲擊者的攻擊,而襲擊者也無法承擔失去首領的重創。他們之間就像是兩條互相銜尾的蛇,都想吞掉對方,但是都無法忍痛一口吞下。其實解決這個怪圈還是由辦法的。比如用首領脅迫襲擊者做更多的事,拖延時間----來自龍眠之地地駐軍和永夜港風行者衛隊的大軍就在幾十公裡之外,隻要傳出消息等到他們到來,那麼局勢瞬間就被逆轉。在伯恩試著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弗朗西斯用一句反問堵住了他的疑問:“你覺得他們會不知道?”----既然伏擊者能夠精確地選擇好伏擊地點。並且幾近成功,那麼襲擊者肯定是對精靈的這次出擊在實力和路線上都已經有了一定地了解,精靈大軍的動向也必然在他們的留意之中的。精靈和他們之間暫時地休戰看似僅僅是因為他們的首領被挾持,其實更深的一層原因是因為襲擊者必須保障自己的自身安全。一旦事情有突破這個底線的跡象。那麼此前的一切協議和心照不宣的共識都會立即破裂,事態往另一個精靈們都不願意看見的極端惡化----畢竟現在剩餘地精靈們已經遠不足原先的半數,並且都經曆了苦戰,精神亢奮,**疲憊,消滅他們也隻是舉手之勞而已。襲擊者們很快就散儘了。精靈們看不見他們的到來,但卻可以看見他們地離開,這種帶著黑色幽默的結局讓前鋒營的殘部都保持著沉重的緘默。一點也沒有劫後餘生的欣喜或者亢奮,也沒有敗軍的頹廢。有的隻是木然的疲憊其實弗朗西斯認為這一次伏擊對精靈們來說不是完全沒有好處地。長久以來他們地威脅僅僅是奴隸聯會和傭兵團們在外迷霧森林無關痛癢的騷擾,所以這些驕傲地精靈戰士對戰爭普遍缺乏一個形象的認知。而今天,這些密集地箭雨和滔天的排浪已經足夠讓他們明白戰爭的殘酷了。這些景象成為無法磨滅的記憶伴隨他們一生,讓他們變得堅強----或者更加軟弱。不過,對於另一些人來說,則恰好相反----(精靈語:)“就這裡吧!鬆開他。”派森說。兩名士兵**準將身上地濕麻繩地繩結。這些繩子綁得有點緊了。而且又浸了水。衛兵花了好一會才將它解開。準將挺直背。活動了一下幾乎要是去知覺地手臂。轉身回望了一下河流地儘頭。已經看不見弗朗西斯和他地精靈軍隊了。能看見地隻是渾濁地河水。還有河水中偶爾浮現地腐爛地浮木。在他回身地時候一具屍體在波濤中隱隱出現。轉瞬隱沒。(精靈語:)“給我一點私人空間。“兩名龍眠之地地高階衛兵原地站著。一動也沒動。(精靈語:)“我說離開!“派森提高了音量。一名衛兵說:(精靈語:)“統領命令我們必須看著他離開。”弗朗西斯關鍵時候的表現已經贏得了他應得的話語權,精靈士兵們開始擺正這名統領在自己麵前的位置。精靈們的固執和嚴謹再次得到了體現,當他下命令的時候,沒有再置之不理,而是嚴格地履行。(精靈語:)“統領?“派森重複了一遍,”是的,沒錯,你們是得聽他的,因為他是你們的長官----可問題是,他不在這裡。”他看著衛兵,眼中帶著迫視。“這兒我才是長官,聽明白了嗎?”衛兵互相望了一眼,沒有再抗命,而是選擇離開。派森轉而麵對準將,盯著他,良久,直到衛兵們消失在河岸邊,才說:(通用語:)“你們違約了。”準將笑了起來,不是那種反諷的笑容,也不是冷笑,而是真正意義上的舒心的笑容,好像完成了一件積慮已久的大事,接下來準備享受豐盛晚餐的那種微笑。(通用語:)“不能這麼說吧?”他說。“你也看到了,這又不完全是我的責任。“(通用語:)“我的條件說得很清楚,伏擊前鋒營,趁亂乾掉指揮官。你沒有做到,更重要的是,你不但沒做到,而且還把它搞砸了。這不是你們一貫的作風吧?“派森說著頓了頓。”還有。我有告訴過你們伏擊可以做到如此逼真嗎?“(通用語:)“你也沒說不可以。“(通用語:)“聽著小子,”派森被他的態度激怒了,他拎著對方的衣襟。“我也有過和你一樣做小統領地經曆,所以我明白你急於表現自己的急迫感。但是我告訴你,不是什麼事情都是可以用來做墊腳石的。尤其是必須和遠比你強大的人打交道的事。比如現在。這本來是雙贏地計劃,但是因為你的自作主張,事情變成了現在這副摸樣,你還有心情和我頂嘴。馬上你們的活動就會被嚴密地包圍起來。因為他們肯定會給密斯特拉**報,告訴那些該死的長老們襲擊綠妖精森林地是一支正兒八經的軍隊。我想知道到等到精靈大軍將你們團團包圍的時候,你是不是還會覺得這是你立功的好機會!”(通用語:)“那不正是你想要的嗎?”(通用語:)“你在說什麼?你以為你知道什麼?”派森緊緊地拽住對方的衣襟,將他的雙腳拎離地麵。他的怒火需要一個發泄口。“你這個蠢貨!這是自由之戰,這是為了整片森林。不要隨便去臆測你不了解地東西戛然而止,手忽然鬆開,將準將丟在地上。派森看了看手,上麵有一道淺淺的傷痕。然後他看見準將手裡拿著一件被布包裹著地東西。利器的鋒芒在尖端閃現。“啊,你還拿著匕首,你準備殺我?小心彆刺到了你自己!蠢貨!看看你可悲的姿勢。想要刺殺我,卻隻能跌坐在地上看著我喘氣,這就是你最好的表現?你又做了另一件多餘的事。”(通用語:)“看來是。“準將將匕首丟向一邊,卻沒立刻站起來,隻是坐在地上,胸口微微起伏喘息。(通用語:)“放心,我不會殺你的----至少現在不會。我隻想讓你給他們帶一句話:既然想合作,就表示出一點誠意來。否則我們會考慮終止一切。明白了嗎?----現在滾吧準將沒有再說話。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泥,撿起匕首。握在手裡。然後朝下遊走去。派森在河邊獨自站了一會,目送他的離去。就當準將地身影要消失在緩彎處地樹林之中的時候。派森忽然抽搐了一下,他覺得準將有什麼不對勁,世界好像忽然變暗了,陽光不再刺眼,流水不再潺潺。片刻地失神之後,派森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他瞪大了眼睛,迅速地抬起手,他發現手上那個不起眼地細碎傷口已經發黑,寶藍色的毒氣正順著脈絡迅速往上攀升。----匕首有毒!遠處的準將似乎已經察覺派森的反常,腳步停駐了一下,旋即卻加快了。派森冷靜地割大傷口,讓墨黑色的血往外流,然後伸手在便攜行囊裡尋找藥瓶。毒對精靈來說不是無解的,因為生命之泉能夠消除任何除了海黃蜂的尾曩之外的已知毒素。這種能夠塗抹在武器上的礦物類毒則更是不在話下。派森並不緊張,但是很快,他的手就開始顫抖起來。整個行囊都被翻了過來,裡麵的東西淩亂地散落在河岸上。派森跪倒在地,雙手焦急地翻尋,越來越顫抖----他沒摸到他要的東西。旋即他才想起為了治療傷員,所有人的生命之泉都已經被收繳了。這是弗朗西斯在接過指揮權之後做的第二件事。(精靈語:)“安德森!!!“派森仰天長嘯,驚起密林中大片鳥群。遠處聽到他長嘯的龍衛迅速朝這邊趕來,他們看見的是派森跪倒在地,劇烈抽搐的身體。而在派森所指方向的儘頭,準將的身影已經在樹林消失不見了。聽見派森的長嘯,他隻是咧嘴一笑。----你說的沒錯,合作是需要一點誠意的,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隻可惜,我合作的對象不是你。安德森,作為交換,你要我做的第一件事,我已經完成了,希望接下來,我們的合作還能像今天這樣愉快。他揚起手想要將匕首丟掉,轉念一想,又小心翼翼地收好,插進靴筒,然後換了一個方向,朝密林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