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時光第五卷第二十六章‘敘舊’(1 / 1)

(要上架了,恢複日更,努力碼字。LOL)此刻的領主府內,賓客已經散儘,大吊燈已經熄滅了,隻有壁燈還亮著,仆人們匆忙地收拾著餐具,刻意壓低的腳步聲讓曲終人散的寂寥更顯得凝重。一名女仆轉身撞到了桌子,純銀餐具發出輕微的磕碰聲,她仿佛受到驚嚇似地縮回了手。穿綢衫的管家用眼神給予他一個無聲的警告,回頭看了看站在門口的領主大人。女仆的手上,剛剛熄滅的燭台微微傾斜,一滴燭淚緩緩流下,順著已經凝固的淚痕,越來越慢,越來越慢。仿佛是黃昏時分的教堂裡,祈求救贖的信徒們低沉的禱告戛然而止的一個瞬間,它停了下來,閃著微光的表麵瞬間變得模糊,凝固成一個依舊掙紮著的,仿佛心有不甘的蠟滴。就像此刻的白布下依舊保持著扼喉狀態的塞利洛夫。德霍文撩起白布的一角,看著已經不再流血的屍體,繃緊臉,西移的月光照著他的側臉,嘴角的皺紋勒進麵頰。卡茲比在比武場的入口和一名地精衛兵小聲地說話,不時朝這邊望過來。在他們之間,赫蓮娜公主端著高腳杯在決鬥場的大坑邊緩緩踱步。她的兩名隨從站在德霍文的身後,掃視著空曠的練武場。“舅舅,我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候,但是我想我有必要和您單獨談談。“在德霍文身邊,簡娜小聲地說。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突然了,那些突然噴濺的鮮血,和不遠處觸目驚心的大坑幾乎讓她在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無法正常思考。直到塞利洛夫的屍體被抬出,白布覆蓋其上,她才漸漸從恍惚中清醒過來。並且本能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不妙。就像塞利洛夫自己表示的那樣,他確實是簡娜未婚夫麥克海爾,羅伊的哥哥。羅伊家族是左賽敦老牌貴族,在政界和軍界都有不小的影響力,一直和皇室有著千絲萬縷的裙帶關係。簡娜和麥克海爾的訂婚隻是其中比較醒目的一樁。這種帶著明確政治目的的聯姻簡娜並沒有反對,也不抱有多大興趣,也許對她來說,男人就是那種永遠對自己唯唯諾諾,膽怯之餘卻又帶著垂涎的動物,遠沒有精妙玄奧的咒語,嚴謹的法術序列來得有趣,誰做自己的丈夫沒有任何本質的區彆。這是她能夠容忍麥克海爾跟在自己身邊,甚至跟隨自己去奧蘭納學院的原因。畢竟有一個能夠隨意使喚的人在身邊也是一件愜意的事情。但是自從目睹麥克海爾領著外城城守包圍自己的公寓,而後又親耳聽到他親口說出背叛的事實之後,她對羅伊家族僅存的一點好感和期盼也已蕩然無存。所以,當塞利洛夫領著幾個富家子弟過來挑釁,而弗朗西斯出其不意地露了一手震撼全場的法術的時候,她沒有阻止這個起因荒唐的決鬥。非但沒有,反而很期盼弗朗西斯幫自己把對方好好修理一次。並且當眾給弗朗西斯鼓氣,在她看來,這無非是一起尋常的決鬥,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貴族間常有這類為爭風吃醋的事情,輸贏並不會影響太多。至少不會影響到和左賽敦皇室有千絲萬縷聯係的羅伊家族的態度。 然後,事情就這樣發生了。自己帶回來的‘守護騎士‘在自己的喝彩下當著所有人的麵殺掉了自己‘未婚夫’的哥哥,就算她再怎麼驕縱無知,也明白這一次的事情有多麼的糟糕。現在,她必須在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之前彌補過錯,告訴德霍文領主這一切事弗朗西斯的私人行為,與她無關。——至少傷害塞利洛夫不是自己的本意。德霍文放下白布,站起身,沒有說話。“舅舅——““你必須和我談談。但不是現在。”“可是——““親愛的。夜深了,你先好好休息吧。”“安德森他——”“夠了!”德霍文忽然大聲地喊道,皺紋飛快地抖動著,簡娜吃驚地望著他,而後,他放緩了聲調,儘量表現得若無其事地。“簡娜,親愛的,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和我解釋這一切。管家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房間,是你以前住的那間,去洗個澡,然後好好睡上一覺吧。這裡的事情,我自有安排。”簡娜有些不知所措地站了一小會,然後在德霍文逐漸嚴厲的目光中像一個受了委屈卻因為長輩的苛責而無法自辯的小孩一樣低下頭,轉身離去。“她倒是挺乖巧的。”“她是個任性的孩子,讓您見笑了,赫蓮娜公主。”“沒什麼,每個家族都有這麼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倒是你,領主大人,你的表現可是有點令人失望啊!“赫蓮娜手肘微抬,左手優雅地遞出,一名侍衛立刻攤掌平平地接過已經空了的高腳水晶杯,把它放在不遠處的桌子上。又迅速站回她身後兩米處。”我記得我有提醒過你,他是一名高階職業者,可是你還是輕易地激怒了他。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你知道當這個倒黴的家夥裝模作樣地站到我們麵前時候我在想什麼嗎?“德霍文想說點什麼,張了張嘴,沒說出來。他看見練武場的對麵,茲比克揮退地精衛兵,快步往這邊走來。“我在想,也許我真的應該呆在外麵,呆在那些有篝火堆,草裙舞會和漫天星光的沙灘上,好好享受自己悠長的假期,而不是站在這裡浪費時間。““公主殿下——““不要向我解釋,我不需解釋。需要的是羅伊家族。”德霍文張大嘴巴,仿佛是乾涸河床底等待雨季的魚,半響,才合攏,神色如常,隻是,嘴角的皺紋勾勒得更深了。就象一個戰敗的老兵。“我很抱歉,這本來是為了把你正式介紹給我們圈子的晚會,我為此準備了很久,但是,我不知道簡娜會突然出現。真的,這肯定是個陰謀,北麵的家夥不希望你能夠被黃金海岸的上層人物所認可。““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北麵的朋友已經來了,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宴會上,毫無顧忌地宰掉你的侄子,挑釁你的尊嚴,而你對此束手無策。所以我認為我應該重新考慮我們的合作關係。”“我會讓他消失的!”“看來你還沒明白我的話。理由呢?先不說現在這種瘋狂的情況下你能不能找到他,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他已經在所有人麵前亮相了,雖然方式有些囂張,但是完全合法,如果他不明不白地死了,那麼你覺得那些酋長和商人會怎麼看待你?他們會覺得冒著被聯合王國敵對的風險和我們合作還是一件不需要顧慮的事情嗎?”德霍文又是一陣沉默,茲比克放慢腳步,走到他們身邊。“做點什麼吧,德霍文領主,在我告訴老人你很忙之前。”說完,赫蓮娜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茲比克,轉身向練武場大門走去。兩名侍衛緊跟其後,他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她真囂張!一個公主而已!您給她的尊敬讓她得意忘形了,大人。““好了茲比克,你認為一個唯唯諾諾沒有主見的人和一個精明強乾的人,哪個更容易獲得臨時同盟的信任?““喔!我很抱歉。不過,您真的能忍受她的指責嗎?我們甚至不能確定她是不是真的願意和我們合作。不是嗎?“德霍文歎了一口氣。“那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情。”茲比克知趣地轉移了話題。“我已經讓下麵的夥計查了所有的旅館,包括那些隻有爐子的破柴房和出租的小漁船,任何能棲身的地方都沒有他們的入住記錄。隻有出入境記錄。三女五男,此外一無所知。““不用查了,既然他們是有備而來,那麼一定會再出現的。“德霍文說,頓了頓,他又說“不管怎樣,讚比尼亞算是明確了他們的立場,至少今天晚上算是安全渡過了,除了這個不中用的廢物死掉會帶來一點點麻煩之外。”“安全度過?誰告訴你的?我們的奴隸暗拍市場被人入侵了,損失慘重。就在剛才!”棕櫚樹旅館是整個黃金海岸乃至整個奧蘭納大陸都排的上號的頂級旅店,兩個耗能巨大的巨型魔法聚焦燈把兩道金黃色的光柱打在中暗語平原堡壘風格的建築上,彩繪玻璃和光滑的水磨石牆麵反射出來的光芒照亮了小半個夜空。赫蓮娜挽起裙擺,跨下馬車,抬頭看那因為鑲嵌著金箔而金光閃爍的,帶著地精強烈浮誇風格的棕櫚樹招牌,微微歎了一口氣。她不喜歡這裡,一點兒也不。五天前,有人給以私人身份在麵朝大海的露台上享受海風和難得的閒暇的她帶來了老人的口信。讓她和黃金海岸的實際掌控者,德霍文大領主接觸,商談一下關於完全開放港口的可能性。——當然,那隻是個借口,誰都知道黃金海岸是貿易天堂,隻要你是來做生意的,港口就永遠向你開放。老人想要的可能是艦隊,雙子海域的通行權,或者大量稀缺礦藏。也許還有彆的目的,但是赫蓮娜不想猜,老人曆來不會做多餘的事情,就像浮出水麵的冰山永遠隻是一點小角一樣,他不會告之你太多,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猜測他的用意,即使是即將接過老人權柄的自己。赫蓮娜唯一猜測過的事情就是,一向苛刻的他不會平白無故地給自己安排假期,來這裡度假就是另一項任務的開始。而且是非得自己出手的大任務。弗朗西斯的出現讓她知道自己猜對了。這的確是個大任務。遠遠超過了自己的預計。甚至可能超過了老人的預計。因為她相信,即使是老人,也不會預見曾在狂風峽穀一劍屠雙,乾掉龍騎士和左賽敦大公,幫助己方奪得優勢的年輕人會以一種代言人的姿態,站到了本應是他死敵的那邊。——老人說,您擁有完全的決策權。那名帶訊的高階薔薇會員這麼對她說。完全的決策權,我要哪玩意有什麼用,我甚至連自己的目的都搞不清楚。沒有明確目的的行動衍生出無數種可能的結果,這就是你給我的任務?作最後的測試?赫蓮娜心裡說。穿過和大門同樣金碧輝煌的大廳,在眾人簇擁下上樓,揮退彬彬有禮,總是低眉順眼但是眼角不時在窺探你的女性地精服務員之後,赫蓮娜坐在了麵朝大海的沙發上。兩名薔薇之刺頂級審判者喬裝的侍衛仔細地巡視了一下露台和房間,互相點點頭,然後關門退出。赫蓮娜摘下鑽石胸針,鬆開發簪,讓柔順的黑發鬆散地披在胸前。柔和的月白色魔法燈照亮了她那埋藏在微卷發絲之間的側臉,翹起腳,柔軟的身軀慵懶地陷入沙發,頗有一番貴族少女寂寥的美麗。“弗朗西斯!“她輕輕地對自己說。眼前浮現出弗朗西斯坦然地和自己打招呼的笑臉,這張溫文爾雅,就像和久違但稱不上親密的朋友打招呼的笑臉和她記憶中,在狂風峽穀,某艘舊貨船上略帶惡意和緊迫感的另一張笑重疊在一起,然後又立刻分開。雖然兩者都是出自同一個人,並且時間也僅僅相隔了不到一個月,但是此刻的她總覺得它們除了出處之外,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這種類似思維失調的錯覺讓她感到困惑。“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她對著自己腦海中的幻像低聲問道。“找老朋友敘舊。”“說得輕巧,隻怕——”赫蓮娜苦笑,話沒說完就戛然而止,下一秒,她驚愕地抬起頭看向前方。窗門不知何時被打開了,薄紗窗簾在帶著海腥味的夜風中輕輕晃動,自己思索著的那個人正站在離自己不遠的窗台邊,背著滿天繁星,舉著酒杯,向自己微笑示意。“你怎麼——”赫蓮娜的胸口挺了一下,旋即意識到既然他能夠在千軍萬馬之中乾掉高階奧術師,那麼輕易地避過耳目潛入自己的房間也就沒什麼好奇怪。她重新半躺了回去。一隻手撩起左邊臉側的頭發,把它們挽到耳後。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隻怕什麼?““沒什麼,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在你回來之前的半個小時,我翻閱了前台登記冊,問了兩次路才找到了這裡。哈!這兒風景不錯,酒也很不錯。你倒是挺會享受人生的。”“擅闖未婚少女的臥室,還當著主人的麵揮灑自如,說真的弗朗西斯子爵,要不是知道一點你的底細,我一定會認為你是來追求我的——你一向喜歡和公主撘邊,不是嗎?”“言重了。”弗朗西斯歪歪脖子,喝了一口酒,對赫蓮娜帶著攻擊性的話語一笑而過。“我倒是希望能通過投遞名片,正兒八經地和你會麵,但是我想有人不會希望我這麼做。所以,不是擅闖,隻是敘舊。““我不認為我們有什麼舊可以敘的。“赫蓮娜換了一個姿勢。“事實上,我也這麼覺得。可是我沒有其他更好的理由說服自己闖進一個少女的房間,並且留下來。““留下來?”赫蓮娜支起了身子。“為什麼?”“因為我忙了一晚上,需要休息,但是又沒其他地方可以去。““喔!你是擔心德霍文會私下裡找你的麻煩。那我就不明白了,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這麼一句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你想安心睡覺,那麼最好的選擇應該是公爵府你的小公主那裡,而不是來找一個隻有一麵之緣,之前連話都沒說過的‘熟人’。““我相信領主也聽說過這句話。“弗朗西斯抿了一口酒,說。“而且我也相信你不會拒絕。”“因為我知道你能在我呼救之前就捏斷我的喉嚨?”“彆把我說得這麼可怕。““以你的身手,黃金海岸這麼大我想隨便找個地方藏起來,不讓衛兵找到不難吧?”“當然不難,但是躺在馬糞味的稻草堆裡提心吊膽地裡睡覺和在鬆軟的沙發上,喝著按提亞,聽著輕柔的海浪聲睡覺,我想這是一次不用思考的選擇。你說呢?”赫蓮娜一隻手支起腦袋,專注地望著弗朗西斯,片刻,歎了口氣。站了起來。“你贏了,現在它是你的了。”弗朗西斯笑了起來,搖晃了一下酒杯。倚在窗台,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請繼續坐,既然我已經獲得了‘敘舊‘的權利,那麼現在我們可以談談點其他的了,比如,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才是你真正想要做的吧?”赫蓮娜微微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不也是嗎?”兩個人相互望著,最後同時笑了起來。領主府內,黑燈瞎火的,隻有三樓的某間房間窗口微有亮光透出,簡娜的身影在窗台上徘徊。良久,窗簾刷地被拉上了,隨後燈光黯淡下去,最後熄滅了,整棟樓頓時陷入了沉寂的黑暗。一牆之隔的大街上,費爾德南和死胖子等四個人在領主府後門門口站住了,朝台階上望了望。門口沒有燈,一片漆黑,他們互相推搡了幾下,又把頭湊在一起,商量了一陣,然後一起朝上麵走去。門口沒有守衛,死胖子的手按在了黑漆漆的大門上,忽然覺得周圍安靜得有些詭異,沒敢敲門,隻是試著推了推,轉過頭卻看見說好一起進的三個家夥已經退到了台階下麵,朝自己揮手。“你們這些混蛋!又放我鴿子!”他低聲抱怨道,正想跑下台階,忽然手上一空,身體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有人在裡麵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拖倒在地。幾個套索落在他的脖子和腳踝上,緊緊地勒進皮肉。幾根棍棒沒頭沒腦地往他身上落。然後燈亮了起來。費爾德南和光頭三個人呆了一瞬,互相望了望,然後轉身就跑,沒走幾步,卻立刻停了下來,街道的兩邊都出現了一隊騎著渡渡鳥的地精衛兵擋住了他們的去路。街道旁的屋頂上,成排的弓箭手現身,拉緊了弓弦。死胖子蒙住頭發出慘烈的叫聲。隨後棍棒停止了,一道強烈的亮光在他腫得和核桃一樣的眼睛前出現,逼得他睜不開眼睛。“不是他!”有人說。